于是她的想象就更加完美那阳台上有杜鹃花吗?有水仙花吗?那围墙上有青藤爬满了吗?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感,等待着阳光路17号的来信成了她最大的快乐。

她喜欢听他描述外面的世界,那些红白相间的房子,那些穿着漂亮衣服的女孩子,那悠扬的钢琴声,当然,她还听他说起过麦当劳。他在信中说,什么时候来了,我带你去吃。

但那年的春节,他却没有回来,他说,公司组织去海南旅行了,机会难得,还是明年再回来吧。她逢人便说,我们家男人去海南旅游了,公司组织的。好像公司是个很气派的词,好像海南是国外一样。她存折上的钱越来越多了,她跟他说,明年你回来,我们一起盖个新房子吧。他们在信上的计划是那么美好,盖个新房子,买点小猪仔,再种点玉米,生一个小孩子。想着想着,她就会甜蜜地笑。

他离开家快两年了,她想他想得快发了疯。毕竟是新婚离开的啊,于是她准备动身去找他,想给他一个惊喜。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她到达了那个城市,那真是一个美丽的大都市,她一下子就晕了,如果不是警察帮助她,她简直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她把写着阳光路17号的纸条递给警察。警察说,很远的地方,在郊区呢,离城市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她呆了一下,以为听错了,他明明说是在市中心啊。

坐了两个小时的车程,她又打听这个地方,有人指给她说,往前走,那边搭的简易棚子就是!她终于看到一块破牌子上写着:阳光路17号。

那是一块简陋的木牌子,上面有水泥和白灰。她也看到了那些简陋的房子,真是红白相间,红的砖,上面画着白线,而刚才路过那些漂亮的小区时,她也的确看到了带阳台的房子,。听到了钢琴声,可那都是别人的快乐。

那一排房子,都是临时搭建的,旁边的人说,这片大楼快盖完了,这片简陋的房子也快拆除了,如果你再不来,就看不到了。这帮农民工也应该回家了,他们在这儿干了快两年了,为挣钱都舍不得回家。春节老板跑了,连路费都没有,黑心的老板让他们没办法回家。

她哭了。站在那简陋的房子前,想起他说过去海南旅游,想起他说过的公司和钢琴声,想起他说带她去麦当劳。她敢断定,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他从来没有吃过麦当劳,他也只是想象过麦当劳的样子。

居然没有去找他,她又坐三天三夜的火车回了家。

回家后她写信给他:我很想你,一定要回家一趟。

一个月后,他带着大包小包回了家,当然,还带着一份不再新鲜了的麦当劳。

她让他吃。他说,你吃,我在外面总吃。她含着眼泪吃完那个叫汉堡的东西。一个小小的汉堡,要卖10来块,吃完了她说,不好吃,不如红薯粥好喝呢,怪不得你说吃腻了。

整整一夜,他给她讲外面的世界,说自己的阳光路17号。他一直说,她听着,在黑暗中流下眼泪。最后,她握住他的手:因为有你,那条路应该叫阳光路。

她一直没有说,她去过阳光路17号。那是她一个幸福而心酸的秘密。那是他们一家人幸福的一夜,也是整个病区幸福的一夜。窗外绽放的,不仅仅是烟花,也不仅仅是新年的喜庆,而是一种足以撕破黑暗的光明,一种催人新生的美丽。

最美丽的烟花

文/徐连祥

那年她18岁,在离家千里之外的一所大学就读。放了寒假,她迫不及待地准备回家,但大雪封路,又是千山万水,等赶回家,已经是农历腊月二十八了。

家里冷冷清清的。母亲不在家,因为重病已经住进医院,三个月几乎花光了家里的积蓄,病情仍不见好转。弟弟一直瞒着,直到她放假前才告知。她心急如焚地放下了行李,马上赶去医院。

消瘦的母亲正在昏睡,15岁的弟弟一筹莫展地流着眼泪。停留了片刻之后,她叮嘱弟弟好生照看母亲,就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她身上只有50元钱了,想再找份短工,挣点钱买份新年礼物,送给妈妈……

街上张灯结彩,到处都洋溢着喜庆热闹的年味儿,唯独她行色匆匆,神色抑郁。饭店,小卖店,电子游戏室,她一个店铺接一个店铺地问:“你们这里需要人手吗?我什么都能做的……”她努力挤出笑容,可是屡屡遭到拒绝,都说大过年的,不招人了,明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