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惜竹心中如针刺一般,但破乱的丹海提醒他大限将至。他抬头看着抱头痛哭的一对姐妹,心中忽然生出难忍的不舍之情:若是多给我一天时间,不,哪怕多一个时辰,我也可以好好与自己的女儿说会儿话。

淑妃在冷宫中幽居十多年,就算被救出来,也是疯疯癫癫,糊糊涂涂。她这疯病之症却是心病,所以就算是萧眉织的医术也是无可奈何。

但方才那迦叶和尚使出了金光佛掌,其中的佛家灵力带着清心明智的法用,在金光中淑妃又看到了朝思暮想的情人模样,两相刺激之下终于回复了神智。

这些年的记忆仓促的在淑妃的脑海中反复激荡,就是眼前的情景她其实还是不明白的。于惜竹身上荧光亮了起来,他艰难的向前挪了一步,伸手将莺歌燕语搂在怀中后转头对白小蛮说道:“白姑娘,我们一家人相聚,还有几句话要交代她们,能不能……”

白小蛮心中明白,她本是冷淡的性子,面对这场景也不过觉得遗憾。听于惜竹如此说,她便拉着一旁已落下泪水的萧眉织,招呼一声阴暗处的苏晚晴,自走去了后面。

鳐鱼观水居中只剩下一家四口。于惜竹手抚着淑妃低声道:“萧儿,你要记得,孩子们已经长大,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

淑妃双眼迷蒙,死劲的抱住于惜竹大声道:“于郎,我身在幽宫能守这些年,除了女儿就是为了等到有一日能见到你,不,我不许你死。”

于惜竹笑道:“萧儿,能得一时相聚,你我已算是不悔此生。当年我听到你死去的噩耗后,便自断情脉,在白鹿洞发誓此生不娶。这些年来,也算守住了这个誓言。”

淑妃看着于惜竹,那莺歌便在娘亲耳边凄声说了于惜竹就要死去的事实,但淑妃只是摇头:“不会的,你们爹爹修为高深,又是一个好人,怎么会死去呢,对了,你们快来拜见爹爹。”

莺歌呆然不动,燕语却跪下来大哭道:“爹爹,咱们去求刚才那位和尚,让他回来救你。”于惜竹心中一软,再难忍住,热泪滚滚而下,却哑声道:“好孩子,那,那是不行的。”

他看着一对女儿,再抱着心中挚爱,心中再次平静下来,低声对发呆的莺歌道:“我,我见你们身上带着大明尊教的修行之力,那大明尊教也算西域有名的修行之地。但那毕竟不是正统仙流道法。”

于惜竹说到这里,全身灵光忽然耀眼的亮了起来,他面上现出痛苦之色,不但是丹海即将解体的痛苦,还有心中难舍的悲伤。这男人只能坚强的忍住,分别拉住莺歌燕语的手:“你们爹爹一生修为,就在儒宗与道门两家。那儒宗爹爹修习的是六合千字经,道门便是浮游观天师咒与南华逍遥剑。这些年来爹爹无能,让你们在长安受苦,今日天意如此,这两门功法便传给你们。”

于惜竹刚刚说完,鳐鱼观水居西角传来一个女子声音:“于先生,你对隐儒会如何交代?”平淡的声音中,李薇儿慢慢走出来,原来她一直在角落之中,刚才白小蛮却也没有注意她。

于惜竹看到李薇儿走了出来,点头道;“薇儿公主,淳风祖师当年推荐我进入白鹿洞,借此加入隐儒会,并无什么恶意,只是不忍心隐儒会这千年宗门走入了歧途。”

李薇儿摇头冷笑:“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何谓走入歧途,李淳风将你送入隐儒会,还不是那承玄皇帝的意思?朝廷安排你进入隐儒会,就是为了监视我们。”李薇儿越说越激动,眼中闪着痛恨之色:“我那卑鄙的父亲对我母女如此狠毒,娘亲三入宫中求皇帝,都被拒之门外,说什么皇家家事,不宜外传。还不是借我母亲之耳目,监视李元昌!”

李薇儿这一生最恨之事便是娘亲的惨剧,当年承玄皇帝下旨送娘亲到李元昌身边,为的便是监视自己的弟弟。那承玄皇帝借着娘亲对他的情意,害了她们母女一生。如今又看到于惜竹一家的悲剧,心中只是想到:“于惜竹你便是死了,也是一家团聚,我却如何!”

于惜竹见李薇儿如此激动,自己的时间更是不够了,当下沉声道:“薇儿公主,当年之事今日解。于某自认没有对不起隐儒会的地方,我一家人还有话说!”

李薇儿已平静下来,伸手摸着自己的脸,擦拭了那一滴泪水,转身淡淡道:“我会找到李元昌,帮助他对付承玄皇帝,隐儒会铲除修士的宗旨永远不会变。”她说完慢慢走到了后面。

于惜竹长叹一口气,握着一对女儿的手,看看莺歌再看看燕语,淡淡笑道:“你们姐妹俩啊,爹爹还真分不出来。”

淑妃擦干眼泪也是莞尔一笑:“是啊,便是我这个娘亲也是分不出来的。”

于惜竹咳嗽一声,身上的灵光飘散,低头吐出一口带着灵力的鲜血,头发却在瞬间化作了灰白色。整个人也变得苍老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