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玄见他如此‘老实’,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低声道:”卓兄,咱们这样争下去也没有意思,不如我们只取两块,昆仑山那一块玉石便留给你们如何?“

卓书生却沉下了脸,只摇着头,大声道:“这已不是云珠碎片的事了,这一场不算,还有一场,我六艺门传承夫子之道,怎么可能输给你们这些下九流之道。”

李道玄见他如此说,只得叹了一口气,转身对常随道:“下一场是比试书法之道,对方可能要用上‘六合千字经’功法,我曾在云州见过这门功法,还是我出场吧。”

常随笑道:“师父您不用出场,咱们这杂门虽然都是九流修士,但若要讲斗法,他们不是对手的。”

两人正商量着,那场中六艺门出战的最后一个年轻人缓缓取出了一支羊毫大笔,几张雪白的宣纸,曼声道:“在下陈郡谢玉树,便以书法求教高贤,孰能为之书,唯有公孙舞!”

他曼声低吟,李道玄肩上的泥娃娃便笑道:“看吧,咱们大唐四大门第,崔王卢谢,可都凑齐了。”

李道玄也是莞尔,想到了那夜殇曼罗馆里看到的海枯斋主琅琊王,不禁问道:“我听说山东(崤山以东)门第皆为九品之上上的名士大族,怎么也好像做起了买卖?”

泥娃娃呵呵一笑:“公子啊,那崔王卢谢四大家族当年可是连咱们皇室都看不起呢,大唐初年咱们高祖命重臣修《氏族志》,那位大臣竟然无视皇室,将清河崔氏列为天下第一,还排在陇西李氏的头里。”

泥娃娃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声:“这事还是在高祖亲自干预下,才在那《氏族志》中将陇西李氏列在了第一位,但山东士族崔王卢谢对皇室还是瞧不起的。”

李道玄听到这里也是摇头:“世家大族势力如此大,为何还要开什么海枯斋呢。”

泥娃娃却不说话,良久后才低声道:“四大门第在怎么骄傲,当年也曾吃过亏的,被一位天纵奇才的女子差点一手灭掉,这个里面故事就长了,以后我会细细告诉公子的。”

李道玄的注意力已经转向了场中,那谢玉树已在王御之留下的车道绸板上铺好了白纸,将那羊毫大笔在纸上抹来抹去,最后却将那羊毫大笔扔到了一旁,微微一摇头,又取出一支狼毫中笔。

如此再抹了两下,又扔掉了那狼毫,再取兔毫,紫毫,连换四支笔后,这谢玉树才抬头满意道:“指间未曾揉开,这运笔的路子却有了几分意思。”

李道玄这才明白,感情这家伙用了四支精致贵重的毛笔,只是为了活动下手指,熟悉笔路。

那谢玉树热身好后,轻抚了白纸一下,自怀中小心的取出一叠五颜六色的纸卷,一一铺到了那白纸上。

围观之中有识货之人便低声惊呼道:“蜀中浣花芙蓉纸!”

李道玄望着那五颜六色的纸铺了开来,竟有十多种颜色。那杏红、明黄、鹅黄、深青、浅青……每张纸都带着芙蓉花香,铺开来就如湖水一般柔软,又如明镜一般平滑。

他肩上的泥娃娃也是嗟叹一声:“这是以蜀中浣花溪百花潭畔的清水,以黄薜叶染纸的道理,再以芙蓉为原料,煮烂后加入花粉为法所制成的,乃是蜀中名妓薛涛所造,一张可抵千金啊!”

李道玄淡淡道:“纸都是如此了,那笔墨砚又当如何,道玄今日可真见识了谢家的财力了。”

谢玉树自然没有让他失望,摆开薛涛笺后,一口气拿出了湖郡颜宗真卿曾用过的多宝七塔笔,徽郡易水奚氏独传的新安香墨。

谢玉树最后却捧出了一方汝阳郡即墨侯的石虚砚,却对着那石虚砚深躬一礼,口中称道:“吾家即墨侯,朝暮染春秋"。他竟是先谢了一声这砚台,这才研墨饱笔,对着薛涛笺长吸一口气,转身问道:”可有应战者?却是写些什么。“

九流修士中这次走出的是一个衣衫破烂的老者,那老头全身都散发着一股儿腐酸味,慢慢走上来,沉声道:”便写个‘雀’字吧!“

谢玉树有了前面两位师兄的经验,已是小心翼翼的不再骄横,见这老头虽然看起来像个乞丐,但那一双手干干净净,右手虎口之上却有几丝青墨之痕,便知道这也是个爱写字的。

他沉吟了一下,闭目想着那云雀逗弄的场景,直想了半柱香时间,这才挥笔一点,继而手腕轻转,口中学着那雀儿的叫声,身子怪异的起伏,竟是在模仿那雀儿一般,再用了一炷香时间才收了笔。

谢玉树望着字面带喜悦之色,摇头晃脑显然是极为满意,好半天才拿起了手中的薛涛笺,面向诸人轻轻一抖。

那鲜墨在纸上尚在滚动,诸人只见浓墨勾画一片糊涂,有人正想嘲笑,就见那勾画糊涂的墨迹缓缓跳动,似乎就要跳起来一般,不多时墨迹纷纷舞动,竟然在纸上伸出了一只黑色翅膀。

李道玄心中一动,这和于惜竹的六合千字经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果然那纸上的雀字渐渐化作了一只云雀的模样,渐渐的浮动起来,后来竟真的变作了一只黑雀,爪子勾在纸上宛若真雀一般。

六艺门之人都是欢声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