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国侯府的下人倒是难缠的很:“那个……我们四姨太太交待了,不能放苏夫人你进去……”

“你们四姨太太真这样说?”

“真的。”

“我不信,我亲自去问她。”芙蓉已拉着苏畅的手进去了,只留下一抹石榴红映衬在雪地上。

下人错愕。

钦国府大院果然热闹。

一些有头面的商人及朝廷的官员在院子里排队等着钦国侯接见。院子里空荡荡冷飕飕的,雪粒子又大了,直往人头顶扑。

这些人脸冻的通红,或是搓手,或是跺脚,或是踮脚朝正堂探看。

果然是不容易的,平日里要起早贪黑的伺候皇上,如今好不容易不用上朝了,又得来钦国侯府请安,真是命苦。

每个人手中,或是提着或是抱着一些节礼,翘首以待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病危了等人急救。

寒气逼人。

钦国侯府正堂,炭盆正暖,雕花红木椅上铺着上等的狐狸毛,又软又热。

钦国侯坐在上首,他身边依次是姨太太们。下首是几位拜见的人。

众人说着些吉祥话。

钦国侯满脸笑容,明蓝色绸缎袍子富贵的很。

关月秀梳着时下新兴的远山重叠髻,眉毛浓黑,唇色鲜红,披着厚厚的灰鼠皮大衣,倚在那儿抚摸着她的大肚子,一面偷偷的打量着身边的来人。

有的人夸赞道:“听闻贵府的四姨太太是极标致的,如今看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哪,且如今四姨太太即将临盆,侯爷你即将喜得贵子。真是可喜可贺。”

“借你吉言了。”钦国侯笑着道。

关月秀懒洋洋的挪动了下身子,那人的话显然很中她的意,她也笑着道:“你这是说笑了,我怀的即使是男孩,不过是庶出,庶出的孩子,有什么可欣喜的。”

“此言差矣。”那人拱手道:“虽是庶出。以后侯府的爵位自然要大儿子继承。到时候四姨太太你的儿子,可不是要继承了么?如今大夫人已死,还分什么正庶呢?”

关月秀心里美滋滋的。忙让丫鬟给那人添茶。

又有人道:“以前来往府中,倒也见过一两次大夫人,承蒙她照顾,印象深刻。听闻前不久大夫人自尽而亡,真让人惋惜。没能见她最后一面,心里很不是滋味。”

“放心好了,总会见的。”关月秀白了那人一眼,轻轻抚摸着肚子。有些幽怨的道:“大夫人已长眠于地下,是活不过来的了,总有一天。你也会死的,到时候不就可以见面了。我想着,这一天恐怕不会太久了。”

那人尴尬。

“送客。”关月秀示意婢女。

那人落荒而逃。

二门口束手站着听差遣的小厮望着那人的背影叹气道:“真是个不识相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四姨太太不喜欢人提大夫人,这人偏提,可不是被撵走了吗?”

“下一位。”小厮扯着嗓子叫,像银行排号办业务一样,又像皇宫拿腰牌给皇上选老婆。

苏畅跟芙蓉本应该排在后面,因苏畅地位不一般,众人皆客气的请他先进,如此推让一番,苏畅只得提袍子进了正堂。

芙蓉紧随着进去。

寒暄了几句。芙蓉见钦国侯及几位太太都在,唯独不见天晴,便问道:“今日是初一,怎么天晴小姐不在府中吗?”

“又是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主。”门口伺候的小厮小声嘟囔:“人人都知道四姨太太不喜欢大夫人,也不喜欢大小姐,怎么这位夫人偏生提及,不是找不痛快吗?”

他们本以为关月秀会冷了脸,没料到关月秀却一反常态笑眯眯的:“苏夫人跟天晴小姐的感情真是不一般,这么早就来探望她了。”

“天晴呢?“

“不急,苏夫人先喝杯茶,天晴正在梳妆打扮,毕竟一会儿要见人的,等再过一会儿,自然哪,就让你们见着了。“

如此,芙蓉只得耐心等着。

又好些天不见了,不知天晴变了模样没有。芙蓉心里没底,也是心急火燎的。

快晌午,雪停了,太阳从云里钻了出来,虽不甚明亮,可让人觉得暖和了不少。

长长的队伍总算接待完毕。

那些不很重要的人物,钦国侯已打发他们回去了,一些重要的客人,钦国侯便留下他们一块用餐。

毕竟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身世地位显赫,钦国侯不忘热情招待。

关月秀有意拦着芙蓉:“宴席上这些爷们,可都没有带夫人前来。”

“我不是来了吗?”

“宴席上他们推杯换盏的,你一个妇道人家坐那儿不好吧?”

“没事,我觉得挺好的。”

关月秀拿芙蓉没办法了。

宴席之上,关月秀坐在钦国侯身边,芙蓉坐在苏畅身边,钦国侯关切的给关月秀夹菜,关月秀的一双眼睛却是直勾勾的望着芙蓉,生怕芙蓉会生出什么动静来。

还好芙蓉一直低头吃菜。

关月秀却突然拍了拍手,接着,站成一排的侯府下人也开始拍手。

这伙人是要搞体育锻炼了么?还是要表演广播体操了?芙蓉有些不甚明了,抬头看时,前面湖上厅台之上,已有拿着红手绢或是红缨枪的婢女随着锣鼓的声音迈着小步登了台。

锣鼓喧天。

震的湖面薄薄的一层冰都裂开了,像蜘蛛网一样。

紧接着,挂着花白胡须的老者,拿大刀的衙役,纷纷涌到台上来。

大刀,红缨枪,舞的眼花缭乱。

唱词纷纷,红的白的人脸旋转,有跪有站。倒也不像临时组建的队伍,倒像是正经的戏班子。

台上不时传来热烈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