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洱被侯府的二管家客气迎来,客气送走。

二管家送完了人,就去了沁园,等他把他招待宣老爷的事说罢,末了跟少夫人说道:“小人看宣二老爷的在袖下的手捏得甚紧,走得不甘。”

“嗯。”许双婉应了一声,示意知道了。

往后这不甘,只怕更甚。

长公子要收拾他们了。

许双婉对广海这家宣家出的事唏嘘不已,但也只是拿此当覆车之戒,警惕自己不要走上那样的道路,但要说因此对宣家同情怜悯,却是没有。

这有人种花栽树,来年眼前花开树成荫;这有人栽种的是恶因,来日尝到自己种下的恶果,也是避免不了。

“那小下告退去忙事了。”

“去罢。”

“是。”

主子不多说,下人们也有自己揣测他们心思的脉落和法子,二管家退出了外殿,心道这广海宣家也是难逃一劫。

但凡少夫人漫不经心听的事,这事十有九成就是长公子已有定论了,少夫人这头,就只会照着长公子走。

这厢宣宏道把事透露给了宣洱,这是提前透了,陈家已在路上,只要他们没进京见到圣上,这当中就有无数定数,陈家那边就危险了。

宣宏道在知道宣洱在朝中上下又活动了起来,又被前来看望他的老友提醒,知道在路上的陈家也有危险后,急忙找来了儿子,问道了此事。

宣仲安一回来就被少夫人撵到听轩堂来尽孝,听完归德侯的话,他看了他担心自行做错了事的父亲两眼,方道:“陈家若是折在了半路,那就是他们家与龙头无缘,有何可惜的?”

“这……”宣宏道哑然。

这不因这是长子下的大棋,他怕他的一时之气坏了他的大计么。

“我告诉您,就是让您说的,您不必有什么担忧。”宣仲安没明道他敢与他父亲说的,就已不担心他会说出去,但他这意思也差不多了,“正好,圣上与我也能看看陈家的应对之力。”

他们扶陈代宣,扶的又不是傀儡。陈家取而代之,想来当地必有反对之人。仇视陈家的,嫉恨陈家的,绝不会少,陈家要没那个能耐,到时候还是要朝廷出手帮他们坐镇,朝廷一出手,这事情不是简单的当地氏族更叠的事情了,到时候一大斗,广海原本的优势就会放缓,当地人只会更加仇视朝廷,广海也就不是朝廷那个想相争的地方了。

他们想收下广海,又不大动干戈,势必剑走偏锋。

宣宏道生在豪贵之家,从小也是受是老归德侯亲手栽培,无奈,他的头脑泛泛,看事情也只能看到表面的一层,更多的,是人点醒一层他就明白一层,姜老太史在世时,对他这对毫无朝局敏感,也不知道举一反三的女婿也无可奈何。

宣宏道要是腹有经纶,归德侯府也就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了,当初他也不会做出那种明显得罪先帝的事情来,只是几十年过去,他都经了不少事了,宣仲安看着还是想不通这其中门门道道,不懂朝局治国之道的父亲,在心中轻叹了口气,无奈至极。

他以为,他做的很明显了。

“啊?”宣宏道这下回味过来了,其后,他喃喃道:“为父还以为,还以为……”

“我也不是利用您,”宣仲安见他还是没明白,直言道:“在给您出口气与磨一磨陈家之间,先有您出气之事,才有了顺带磨一磨陈家的之事发生,没有,等他们进了京,儿子也还是会让宣家跟他们对上,只是有个时间早晚而已。”

这中间,是藏了他的私心,只是毫不影响正事罢了。

宣仲安的话毕,宣宏道沉默了下来。

他刚才就是那般想的,他以为他受长子利用了。

但不是这样吧?或者说,不仅仅是这样罢,他们做事,都是有着别人猜也猜不着的用意罢?反正,宣宏道就从来没有猜对过他们的心思。

先帝的,他岳父的,他都没有。

就如当年他都不怎么明白,为何他岳父一个写史的太史,是怎么能从想杀了他的先帝手里救下侯府的。

岳父也是难以说清,含糊其辞,他那时就当是侯府祖先的余荫庇护,让先帝手下留了情。

后来他是从大舅子那的支字片语当中猜出当年岳父对先帝有相救相护之恩,这才可能是侯府活下来的主要原因。

岳父嘴里从来没有提起过他对先帝有恩的事来,大舅子就是说,说的也是语焉不详,宣宏道后来跟儿媳妇谈起这事,儿媳妇那边在斟酌半天后跟他说了几句,他这才明白,有些人的恩,别人不提起,他可能会报,但若是提起了,挟恩相报,那恩就不是恩,而是仇了。

儿媳妇一点醒,他就恍然大悟,先帝就是那样的人啊。

想想,他是真是不适合朝廷。

当年他父亲与他这般说的时候,他觉得屈辱难受,弟弟们拿此鄙夷他的时候,他更是愤怒不堪,如今看着与他截然相反的长子,宣宏道心中这感触纷乱,末了,想及到底是长子托起了这个侯府,没有辜负他祖父对他的重托,他有些惭愧地把那些对儿子的妒恨压了下去,与他点头道:“为父明白了。”

宣宏道自以为自己口气尚可,却不明白他的脸色神情在他长子眼里再是分明不过,但宣仲安明白归明白,也不放在心上。

来日他父亲能伸腰扬眉时,就会忘了这些。

婉姬总当他还是个需要父亲的人,他是需要,但与她想的不一样——他把他没有在他的祖父身上尽到的孝心,回之在了他的父亲身上。

想到在父亲那里,再是孺慕尊重祖父不过,父亲的种种,宣仲安在了然于胸之余,也就闭一只眼睁一只眼,从不去计较。

宣仲安能说的都说了,他回了沁园,跟许双婉说了父亲找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