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双婉颔首。

姜张氏是知道那五日之事的,只是家中祖父公爹都看起来胸有成竹,她的丈夫和小叔子他们也是不慌不乱,而侯府这位长公子表弟,姜张氏嫁进姜家,算来就见过他带着侯府和姜家死里逃生过两次了,料来这次也是如此,她也是信心满满。

不过,她是知道表弟媳妇还是挂心着的,遂有点好消息,就赶紧来报了。

也没出她所料,一个坐月子的人,一大早就醒了,看样子,醒的时辰还不短,都不知有没有睡过。

姜张氏不免对她有几分怜惜,又道:“你看,到处都有转机,也许没两天仲安表弟就回了呢。”

许双婉微笑,“自是。”

说罢她朝大表嫂感激一笑,“就是太辛苦你们了。”

“哪来的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姜张氏站了起来,“好消息我给你报来了,这天还早,你再睡会,我也回去再眯眯。”

“采荷,替我送一下大表嫂。”

“是。”

许双婉微笑着目送了采荷送了她出去,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乔木端了早膳进来,见到此景,轻声问:“姑娘,怎么了?”

许双婉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她只是猜,危机没那么容易解除罢了。

这几天,即便连公爹都没怎么在府里,也不知外面怎么样了。

不过,不管如何……

许双婉看着身边睡着的洵林和望康,伸出手每人轻抚了一下,朝他们小声道:“不管如何,你们还有我呢。”

她拼死也会护着他们,给他们博条生路出来的。

**

这又过了一天,来侯府的人就少了,这一天上午,可说侯府是一个客人都没有上门。

中午倒来了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人物,单久来了。

单久是来给许双婉把脉的。

“师傅没来得及,心里有愧,这就叫我来了。”单久笑着跟许双婉道。

其实他师傅失血过多,差点身亡,这两天好不容易才醒过来,但饶是如此,他右手的筋脉也是连不上,算是断了。

好在,没人知道,他师傅左右手都能用,再说来他师傅衣食住行都是他侍候,连抓药也是他来,只要还有手能把脉看诊,也不是什么大事。

有人进言这皆是受宣兄所累,但他师傅那个人,要是个不问黑白,喜欢迁怒的人,他也成不了药王谷的药王。

这次他们师徒俩助了宣兄脱险,他也得已暂且能离宫,这就替他师傅赔罪来了。

单久从小学医,刚学会走路就也学会了辨认药材,近二十年下来,他的医术不比他师傅差上许多,只是他习惯了站在他师傅身后替他打点一切,遂很少出面替人看病。

他医术不错,隔着帕给宣少夫人诊脉,一下就听出了她的呼吸要比常人沉重些,便又抬头看向她笑道:“忘了告诉嫂子一声,宣兄无事了,就是他手上还有些事要他亲自去忙,可能得晚些时候才能回府。”

“当真?”在一边陪坐的姜二夫人失声道。

“是。”单久点点头,见手上的心脉在急跳了几下后又渐渐平稳了下来,他又看向了面相不变的宣少夫人,也里也是叹道了一句,果然不愧是宣兄挑的妻子。

光这份面不改色的沉稳,不知多少人强学都学不来。

就是心思太重了不好,忧思过度,很容易过早衰亡,这个看来得私下跟宣兄提醒一下才是。

“我就说了,我就说了……”姜二夫人却坐立不安了起来,“从早上起来,我就听着喜鹊在外叫个不停,心里想今日家里肯定会有大喜事。”

她干脆站了起来,在旁边走动了起来,“果然我一起来啊,那些烦不胜烦的人不上门来了,这一大中午的,就把你给盼来了!诶哟,我就说了我就说了……”

姜二夫人喜得眉毛都跳了两下,看得屋子里的人忍俊不禁,她家也在的大侄媳妇姜张氏也是掩嘴偷偷笑了起来。

单久也是有些好笑,轻咳了两声,等屋子静了静,他松下了把脉的手,跟嘴边已经有了微微笑的宣少夫人道:“嫂子身子不错,血气稍稍有点不足,不过,你刚生完孩子,这也是正常,药方子也是不用开,就是等会我给你写两张食补方子,你每日挨着吃就是。”

说罢又跟姜二夫人她们道:“几位婶母,嫂子,我开的方子女子皆可食用,等会你们也拿几张去。”

姜二夫人乐不可支,这几天她就没这么高兴过,她也没客气,哈哈笑着点头道:“还有我们的份,难为你有心了,要不是你媳妇已经定好了,婶婶我都还想给你再说一个。”

“娘,”姜家的三媳妇赶紧打断了她,笑着跟她道:“可别说了,要不以后这位小药王的媳妇见了您怨怪您,到时我可不帮您。”

“是了。”姜二夫人笑逐颜开,“不说那得罪人的话了,诶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快拿那笔墨来。”

“是,二舅爷夫人,这就去了。”乔木说着已经跑开了。

单久也是失笑,跟姜二夫人拱手道:“小子记得,小子的婚事是宣家嫂子请着您和姜大夫人过目帮着挑的,您也是单久媳妇和单久的媒人。”

“你太会说话了,”姜二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要是我家小姑娘还不到十岁,我非要把她说给你不可。”

“婶婶……”姜张氏看她二婶都乐得口无遮拦了,好笑地过来拦了她,跟单久道:“你可别跟我家婶母说话了,再说下去,她要高兴得把我家二叔都要给你了。”

她这一说,屋里不知谁“噗”地一声先笑了出来,紧接着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姜二夫人也是好气又好气,白了她一眼,“我有那么大方吗?”

这屋子里的笑便更大声了。

许双婉也是双眼弯弯,这心底,是真正地舒畅了下来,那万般的担心与思虑,算是搁了下来。

**

左相被杀了。

在呈上的证据确凿之后,他还是矢口抵赖,否认宣仲安呈上的物证人证,认为是宣仲安恶意栽脏,跟圣上指天划地发誓这绝不是他所为,如要是他所为,他必遭天打雷劈,五雷轰顶,断子绝孙不可。

可老皇帝干尽了恶事,他杀过他的兄弟,刨过先后的墓,也随意取过人的性命,发过的誓毁过的约更是不计其数,但到现在,他都还没遭报应,还活得好好的呢。

他能信奉行翔的发誓吗?不,他一个字都不信,老皇帝压根就不信报应这两个字。

奉行翔也不信,他发这通誓,赌的就是圣上对他的旧情,他给大韦当了八年的丞相,于圣上于国也是有功的,贪的那点钱算什么?比得过他这些年对圣上的忠心耿耿,对这个国家的兢兢业业吗?

他不是没给这个国家造福,没给这个国家的子民谋福祉,他要的那点钱,也没有只好意了自己,这层层叠叠的分的人多了去了,哪怕圣上后宫的妃子和圣上,他们身上就没得他奉行翔贪来的那些钱吗?

他给圣上送件宝物,给后妃的妃子送些珍奇稀物,这些难道不是钱?不是好处?

谁又是干净的!

圣上用他,不就是因为他深谙此道吗?

奉行翔在赌,赌圣上舍不得杀他。

只要圣上舍不得,再多的证据又如何?

但这次,奉行翔赌错了。

他最错的一点不是逼宣仲安拿项上人头作赌,赌他提供不出证据,而是他下错了堵老药王的这步棋。

老皇帝答应老药王回药王谷,是因为老药王答应回去,给他寻药制药延长他的寿命,奉行翔动老药王,就是在动老皇帝自己的命。

奉行翔什么都敢做,就是知道老皇帝再重视老药王不过,再重视他自己那条命不过,他还是动了药王。

百无禁忌。

这样的臣子,他是要不起了,老皇帝心里早就下好了决定了,他让宣仲安呈上证据,不过是看看这宣仲安有什么能耐,要是呈不上,他连他跟奉行翔一块收拾了。

不过既然他拿出来了,连老药王都站在了他这一边,那就成全他一次好了,遂老皇帝在奉行翔的一通抵赖后,抄起了侍卫手中的刀,走到了宣仲安的面前,回身砍了跪在宣仲安身边的奉行翔的头。

鲜血溅了他们一身,那溅起的血朝他们扑来时,宣仲安都不禁闭了闭眼,老皇帝却连眼都未曾眨一眼,扔下刀还摸了摸手腕,舒展了一下手臂,言辞间很是兴奋:“痛快!”

他很久没有这般痛快过了。

他转身就指着奉行翔的脑袋跟在场的内阁阁老和右相道:“看到了没有,跟朕耍无赖,就是这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