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姜二夫人连忙扶了他去入坐,看到他比脸还惨白的嘴,方才醒悟过来,“快拿水来让你们公子喝啊!”

宣仲安闭上了眼睛,他以为已没什么事再让他乱分寸,也不会再有什么事能把他难得寸步难行,但事到临头,他才发现,他老是高估自己。

老是,不是一次,两次,而是老是。

像今日,也是如此。

他以为他难让他们的孩子好好落地的,却没成想,连赶回来都如此困难,更没想到,她在房里赌着命给他生孩子,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多年后,宣仲安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

“哇……”就在他绝望的时候,一声婴啼凭空响起,那响亮的哭声震破了他的耳,让他当下就站了起来。

“哇,哇哇哇哇……”孩子哭叫了起来,一声胜过一声,就如接连不断的响雷。

姜二夫人被孩子哭得都哭了起来,她又笑得合不拢嘴,“生了,生了!”

里头又是一阵声响,采荷连滚带爬,一脸的眼泪鼻涕出来抖着声音道:“生了,少夫人生了,是个小公子,是个小公子!”

她大声哭了起来。

“人呢?”宣仲安又倒了下去,声如蚊吟。

“姑爷,”采荷却听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了,采荷忙向他看去,又笑又哭地禀道:“没事,没事,姑爷,婆婆说,连出血都算得了少的,我们姑娘熬过来了,熬过来了!”

好几次,她都以为她们姑娘要疼死过去了。

宣仲安“嗯”了一声,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径直地往里走。

“长公子,还不能进去啊……”

“让他进去吧,”开口的是姜二夫人,“别拦了。”

孩子生下来了,就什么都好了。

侯府这一关,又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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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双婉到晚上才醒过来,一醒过来,她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四处张望,她先是看到了趴在她身边的丈夫,头再往下低一点,她看到了放在他们中间的一个襁褓。

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不用谁说,也无需去想,她知道她的孩子在那里。

她不禁挪了挪身,这才发现,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但她这一动,侧躺在她身边的人醒了。

连头都不大挪得动的许双婉滚动着眼睛去看他,她看着他,未语先笑。

她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她有自己的孩子了。

“傻姑娘。”宣仲安伸手摸着她没有什么血色的脸,而她此时脸上的笑容,竟比一直以来他在她脸上看到的还要灿烂。

这不是傻,是什么?

许双婉顾不上他说什么,眼睛直往襁褓看。

孩子呢,让她看看孩子。

她又挪起了头来。

直到她看到了孩子,看着他胖呼呼的脸蛋,她由衷地感叹:“真胖!”

肉嘟嘟的,就是有点皱,还稍微有一点难看。

但许双婉却无比心满意足,她看着孩子眼睛都不知道动了,嘴角一直往上扬。

她不知道,她这时候笑得有多满足,又多开怀,这些落在了宣仲安的眼里,这让他也笑了起来,她看着他,而他看着他们,眼睛渐渐湿润。

这是他的妻儿,老天看他太难了,赏给他的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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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双婉醒过来一阵身上才有力气,孩子这时候又吃上了奶,等采荷跟她说在她睡着没醒的那段,小公子已经在她身上吃过一顿了,她也是笑了起来,道:“是呢,我模模糊糊知道一点,就是太累了先去睡了。”

她知道的。

侯府的事都是她经手,她就没找奶娘,她吃的好,药王老人家也给她开了一些能补奶水的膳食,她每日都会按时食用,不会少孩子的奶。

她们姑娘太高兴了,采荷从来没见她这般高兴过,见着她嘴角眉梢都是笑,那样子,让人见了都心生轻快。

采荷都舍不得跟她说外面的事了。

许双婉躺在床上,抱着在她怀里吃奶的胖儿子,微笑着看了一阵,再抬起头来,她嘴边的笑还是没有淡去,但看着采荷的眼里一片了然:“外面怎么了?”

采荷抿了抿嘴,过了一会,在她们姑娘等待回答的视线里,她道:“乱了。”

许双婉点了点头,刚才夫君就已经出去了,叫他的下人那声音再假装平常,她还是听出了慌乱声。

现在房里,只有采荷带着乔木,虞娘姜娘她们,一概不在。

她到现在还没见过婆母。

这些,她都看在了眼里。

“出什么事了,都跟我说一说,让我心里有个数。”

“姑爷特地吩咐我,让您好好坐月子……”

“说吧,姑爷最近忙,我能帮上一点是一点。”她不帮,谁帮?

“是。”采荷弯腰,她也是无法了:“下午药王大人在出宫的路上受了重伤,被抬回了宫中,刚刚姑爷出去,是宫里来了人,说圣上震怒,着令姑爷回去彻查此事,还有一个事情,我觉得姑娘您得知道不可。”

“你说。”

“下午府里来了一个说是夫人旧日的闺中密友,说她丈夫已亡,带了女儿前来投奔夫人,现在,她们正在府中,舅爷夫人她们现在也正在夫人那边。”

采荷抬头,看着脸上笑容渐渐淡去的姑娘,也是无力道:“夫人的意思,看来是想留了。”